「我的創作充滿了無止境的實驗,每一步過程都在不斷探索其中的可能,也一直在失敗。 所謂『成功是偶然的,失敗是必然的』。」台灣的藝術家吳季璁笑說。創作有時候更像一場實驗,不斷地嘗試、失敗再失敗;期待一次偶然,創作出「成功」的作品。吳季璁近年的作品《氰山集》系列,就是在繁複又偶然的創作過程中,與時間和光線搏鬥、磨合與交融,完成一場又一場的實驗。
現於世界畫廊(Galerie du Monde)展出的《現 Exposé》正是把吳季璁近年的實驗作品《氰山集》(Cyano-collage)向大眾呈現出來。2019年時,他在台北舉行的個人展覽《東橋西照Echo》也有展示《氰山集》系列,同樣是穿越詩意山水的概念,但展示方式卻是截然不同。《東橋西照Echo》把作品展示在一所有歷史感的殘舊大樓裡,部分畫作更是隨意地貼在石灰剝落的牆上或是放在檯的邊緣,任由它懸垂在地上。這次在方正、潔淨又優雅的畫廊裡展出,又是另一種體驗吳季璁作品的方式。「我們刻意地把一幅大型六聯屏作品放置於展場入口,令觀眾必須要繞過這作品才看到其他展品,如行山一樣,攀過一座山才看到其他的風景。我們希望觀眾能夠一層一層地發現和探索,如中國山水畫強調的『可行、可望、可游』;吳季聰塑造他作品中的風景時, 也是懷着這種精神。」展覽的策展人郭瑛說。她在佈展時意外地發現六聯屏的板子間透出了光束,若隱若現光線正是呼應著中式園林中的影壁,讓觀眾開門見山地看到仿若懸浮空中的作品,並擴闊了對空間的想像。
「無論我創作什麼媒材的作品,我的思考方式與投射的世界都是繪畫的、山水的。 只有在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之間遊走,才能讓我更意識到其中改變的東西是什麽、共通的地方是什麼,而不變的又是什麼。」吳季璁說。從小喜歡繪畫的他,在大學時代開始嘗試各種媒材,但他始終鍾情於影像本身。今次展覽除了《氰山集》,也有較早期的《皺法習作》(Wrinkled Texture),這兩個系列都是源於吳季璁對數位攝影的不滿足。「數位攝影生成影像方式只有一種,也就是說當代彷彿只剩一種方法做攝影,於是我想回到攝影的本質去紀錄光線本身,讓材質與技術更開放,並結合不同紙張去實驗。因而回到更古典、時間性更強、更不可控的氰版。」他這次的實驗方式使用了古老的氰版攝影法,來創建紙上的紋理——把中國宣紙浸泡於塗布感光藥劑之中,透過直接曝曬於陽光下和過程中不斷調整重塑紙張的皺折,創造了美麗的質感與層次。陽光猛的時候,紙上會呈現深藍色,陰天時藍色會變得淺一點;深淺也會因曝曬的時間而有所不同。在反復的嘗試後,吳季璁挑選喜歡的部分,並放在捲軸上,成為《皺法習作》。《氰山集》則是在這基礎上加上拼貼及繪畫,把雲霧裡的群山峻嶺立體地呈現出來。這不但蘊含著中國傳統水墨畫裡的山水意境,還記錄了當下的時間、光影明暗和身體姿態的表達。
中國的山水畫表現的是情景合一,那麼吳季璁創作時又寄喻著怎樣的情感呢?「《皺法習作》和《氰山集》系列通過將筆墨置換為攝影,探索的是「山水」的可能性,在試圖拓張山水的邊界與想像空間。我們對於創作的每個環節都進行過無數次實驗,這個實驗的過程可能不太是感性與抒情的,而是在辯證地探索。」吳季璁說《氰山集》系列在今年之前都是控制性很強的作品,他一直追求技術上的極致,例如為了處理畫面中的留白與雲霧,在技法上將宣紙的纖維搓到極薄。即使技術已近乎極致,但他卻感到似乎失去了追求的意義。「近期比較大的突破在於創作狀態更為放鬆,更接近『自然而然』。除了構圖時讓氰版相紙自然地發展,也同時讓我的某些內在的東西自然地抒發出來,這與古人繪畫山水的狀態很相似。在創作《氰山集》時,我漸漸地把自己的意識放在他處,例如收聽廣播節目,讓手無意識地動作,越是這樣越能進入到一種類似冥想的狀態。 」吳季璁說創作這兩個系列時,他思考和追求的都是「形似」,像回應某幅經典的山水畫;但現在則進入了不那麼表象的思考,從而展開更多的可能性。「能夠將自己全然投射進入到一個『可觀、可居、可游』的想像空間,反而更契合水墨的內在精神。」
遊歷在眾多的作品之間,眼睛不禁停留在捲軸的《皺法習作》之上,近看時是一張擁有漸變色彩、皺摺了的紙張,遠看時卻浮現出山水的景象。加上以最經典用東方書畫形式去結合西方的氰版攝影技術,在現代的語境中延續傳統的美學。打開卷軸時更會有一種如走到大自然裡或行山時所感受到的柳暗花明,是對那未知景色的興奮和期待,難怪吳季璁也笑說他也是私心地偏愛捲軸的《皴法習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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